2020年,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年頭。5月,一個出生貧寒人家,名叫陳春秀的農村女孩,在高考落榜十六年之後,年屆36歲,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,還念念不忘當初的大學夢,堅持要去上成人大學。因為這一執念,竟意外查詢出自己在當年,本來已經考上了山東理工學院,卻被一個比她分數低了兩百多分的人,半路截取了通知書,用她的名字上了大學,高中檔案也被提走,竊取了本該屬於她的人生。
得知這個消息,心中是屈辱?是不甘?還是悲憤?不是親歷者,什麼語言都無法表達被戕害者、被掠奪者心中的悲苦。
同樣被冒名頂替的女孩,苟晶的人生被人偷換竊取已經長達23年。如果不是陳春秀的遭遇被披露,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,也許苟晶就把苦果硬生生地吞進了肚裡,孤獨地走入佛門,尋求釋懷。亦或許,惡人、惡政的惡行,已經到了天怒人怨,罪不容赦的地步,是該讓他們的惡行被曝光,被民眾認識的時候了。苟晶毅然地站在了風口浪尖,實名舉報自己被兩次冒名頂替的遭遇。
冒名頂替上大學,絕非易事,其中一個一個相關環節,都需要打通,需要偷梁換柱,還不能泄露任何秘密。這絕不是某個班主任可以暗箱操作一手遮天的事。身份證、戶籍、檔案、照片調換、招生、入學、哪個環節不需要權力和金錢的交易?隨著輿論風暴的掀起,僅山東從2018年到2019年,就查出242個考生冒名頂替的事件。他們是如何進行的?那麼,幾十年呢?全國範圍呢?教育系統之外呢?有多少黑手、多少罪惡被隱匿?可想而知,黑幕下的中華大地,隱藏著一個多麼恐怖的權力碾壓法律、碾壓公平正義、碾壓道德良知的食人產業鏈。有多少受害者被無情摧殘。
有人說,人生不可以重來,何況苟晶現在過得還不錯,「頂替你的假苟晶過得還不如你呢?要不,再換一下?」
苟晶現在過得好與不好,是偷竊者的偷竊行為對與錯的依據嗎?說這話的人就沒有想想自己,被人偷竊的事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,還會認為竊賊如果沒有把自己偷光,仍然比竊賊還富有,偷竊行為就有了正當理由,不必被制裁了?
還有人說家醜不可以外揚的。是非黑白問題,善惡性質問題,觸犯法律的問題,如果都可以用家醜不能外揚來掩蓋,這樣的是非觀念,是在助紂為虐!可使惡者愈加肆無忌憚,罪惡得以大行其道,社會底層的弱者、被踐踏者更加看不到希望。
讓苟晶們膽寒的維權路上步履艱難的阻礙,是人心的冷漠和自私。盜竊者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,漠視別人的艱辛和勤奮,利用權力和金錢的交換進行竊奪。
利益鏈中的相關環節,為掩蓋罪惡,避免網路曝光,千里準確定位,追蹤當事人,想方設法讓她刪帖。可以想見,能夠實施這一切的背後,得有多大的能量。
學信網急急忙忙修改學歷查詢方式,防止更多的人上網查詢。僅憑身份證查詢學歷已經不能登錄,需要輸入學校名稱。如果冒名頂替的行徑被刻意隱瞞,被頂替者要想知道自己是否被人假冒,豈不是又多了一道門檻。
網路上對苟晶的輿論攻擊,也逐漸形成聲勢。正能量的狼牙棒開始對準受傷害者打來。有錯的老師,害人者,不能受到傷害,不能讓利益鏈承受辱罵和打擊,需要保護。既然人生不可以重來,受害者就應該受害到底,給自己一個交代就是沒有以德報怨的肚量去原諒曾經犯過錯的老師。都是些什麼邏輯?是非、黑白、善惡、正邪,通通不論,利益集團不能受到衝擊,維穩是第一要務。民眾受凌辱,受戕害,無關緊要?
不清楚苟晶家中親友遭到了什麼威脅,從苟晶在網上的留言,可以看出一些端倪。竊賊還沒有道歉,苟晶卻被迫向自己的親戚道歉,表示由於自己的事情,給親人們帶來了困擾。究竟是誰在背後困擾苟晶的親戚們呢?
儘管如此,苟晶還是決絕地表達了心跡。「最後,我也表明一下我的決心,我已皈依佛門,看淡了生死,請別用親情、友情等牽連給我來硬的,天堂里有我的父親,世上有我的母親,活著我可以陪著母親,萬一死了我就去陪我的父親。我只想要答案。」
苟晶們所期望的,不過就是一個真相,一個公道。人生不可以重來,但是,罪惡不可以被歷史掩埋。每一個被傷害,被竊奪的受害人,都有權索要一個真相,索要一個公道。這不僅是給自己辛勤努力的人生一個交代,給含辛茹苦養育自己的父母一個交代,也是給民族尚存的良心一個安放之地。
迫於權力的淫威,放棄追求真相,放棄追求公道,替惡者掩蓋醜惡,就是把自己的家園,自己的未來,民族的福祉,讓位給兇惡的竊賊。為什麼竊賊總是找弱者下手,總是欺壓下層弱勢群體?就是認為這些人好欺負,沒有反抗能力,才被它們盯上。卑微的生命,弱小的聲音,發出的多了,也能匯聚成洶湧的濤聲,震懾邪惡。正如苟晶所說:「高考在即,冒名頂替的事情已給了世人一些警示,讓那些原本打算伸出的黑手,會有所忌憚,今年高考的孩子們相對安全了很多,可以安心的備考,我感到欣慰。」
黑手,扼殺了迎春的花蕾,卻扼殺不了春天的到來。每個人發出正義的聲音,就是敲響埋葬邪惡的鐘聲,就是歷史前進的腳步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