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知青用出賣貞操換回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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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紐西蘭鷹視野中文網】「1972年,安徽某縣首次由貧下中農推薦上大學,全縣數萬知青展開大規模競爭,最終有七十餘人獲得幸運,在進行上學前體檢時,七十餘名女知青沒有一名是處女,而且不是陳腐性裂痕,她們都是在招生通知發下以後失去貞操的。”

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,在微博和論壇里被瘋狂轉播;同時,其真實性也遭到了一些人的質疑。有一些質疑看起來也很有道理,譬如:「1、大學體檢竟有婦檢且做數字統計?2、全國知青總數約1600萬,安徽哪個縣能分得數萬知青?……

這些質疑站得住腳嗎?這則故事,是真的嗎?

網路上的各種流傳,在交待史料來源時大錯特錯

微博、論壇以及紙媒網站,在轉載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,並交待史料原始來源的時候,無一例外都說是來自鄧鵬教授編著的《無聲的群落:文革前上山下鄉老知青回憶錄》一書;甚至有紙媒網站刊文,直接註明文章的作者就是鄧鵬先生。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。事實上,這則故事的原始來源,是一篇1991年發布的報告文學,與2009年才出版的《無聲的群落:文革前上山下鄉老知青回憶錄》一書毫無關係。

微博傳播,全都註明史料來源是鄧鵬《無聲的群落:文革前上山下鄉老知青回憶錄》一書

鄧鵬先生是一位60年代的老知青,現為美國海波因特大學歷史教授,編著有知青回憶錄系列《無聲的群落》。微博在流傳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時,將原始史料來源,全都歸在鄧鵬先生名下。如圖所示:

網站在轉載相關文章時,錯得更離譜,直接註明這則故事的原始來源是「鄧鵬」

這則故事被廣泛傳播,與一篇名叫《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 女知青失身驚動黨中央》的文章有直接的關係,許多網站都轉載了這篇文章,而且將文章的作者錯認為是知青學者鄧鵬教授。如圖所示:

文章中有一段很離奇的「注」(黑體部分):「我(本文作者鄧鵬)所下鄉的地方雖不是建設兵團,卻也查出了問題。我們鄉的黨委書記以誰滿足他的要求,誰就可回城為誘,和鄉里的多個女知青發生了關係,事情敗露後,儘管他有一定的後台,但死罪免了,活罪難逃,去監獄關了好幾年。」 編輯遍查《無聲的群落:文革前上山下鄉老知青回憶錄》一書,根本就沒有這樣一篇署名為「鄧鵬」的文章。

真相:這則故事與鄧鵬教授毫無關係,而是出自一篇1991年的報告文學

《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 女知青失身驚動黨中央》這篇文章,根本就不是鄧鵬先生編著的《無聲的群落:文革前上山下鄉老知青回憶錄》一書中的內容,至於那個將文章作者定為「鄧鵬」的離奇的「注」是誰給加上去的,以及這篇文章的真實作者是誰,是件很難考證的事情。不過,鄧鵬先生此書出版時間是2009年10月,而編輯在查索源頭的時候發現,早在2008年天涯論壇上就出現了相同的內容。有意思的是,該帖子中這一句——「我所下鄉的地方雖不是建設兵團,卻也查出了問題」——並沒有那個離奇的「注」。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,與鄧鵬先生及其著作毫無關係,是完全可以確認的。

那麼,這則故事的原始來源,究竟是什麼呢?編輯力所能及,所能查找到的最早的來源,其實是一篇報告文學。該報告文學名為《被褻瀆的青春》,作者「丁雨雨」,收錄在一本名為《擁抱戰神的孩子們》的知青報告文學集里,由北嶽文藝出版社1991年出版。該文描寫道:

「有些女知青是以肉體為代價換得一張離開農村的通行證的。1972年,安徽某縣首次由貧下中農推薦上大學,全縣數萬知青展開大規模競爭,最終有七十餘人獲得這天大的幸運。在進行上學前體檢時,婦科檢查的大夫驚訝地發現,二十餘名女知青沒有一名是處女,而且幾乎全都不是陳舊性裂痕,再準確點說,她們都是在招生通知發下以後失去貞操的。」

除了女知青的數目存在差異以外,其餘描述與微博及網文完全一致。在沒有找到更早的來源之前,可以暫時認為,這份報告文學,就是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的原始來源。

來源雖然是報告文學,但故事並不見得就是假的

知名媒體人黃章晉先生在微博上對這則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故事提出了四點質疑:1、大學體檢竟有婦檢且做數字統計?2、全國知青總數約1600萬,安徽哪個縣能分得數萬知青?3、據統計,75%的工農兵學員是特權家庭或有背景家庭;4、下鄉知青依然是高等人,每個公社都有知青辦,當時對誘姦、調戲女知青的處罰通常極重。

編輯所獲得的資料來看,上述幾點質疑,其實都站不住腳。

女知青返城上大學被要求檢查「處女膜」是實有其事的

當年女知青返城上大學到底要不要被檢查「處女膜」?有沒有數據統計?答案是:在許多地區,要檢查,有統計。編輯查到一份知青的回憶錄里這樣寫道:

「各公社推薦出來參加高考的知青都到縣裡集中,先是在縣醫院進行體檢。我們先測了身高、體重、視力,再是量血壓、聽心肺,又過了五官科,現在另一個科室門口的長凳上等候。我見凳上坐的全是女知青,沒有男的,檢查完畢出來的人又是一個個臉通紅的,不曉得這科室里檢查個什麼名堂。……我慢吞吞地爬到檢查台上,直直地躺下。『脫下褲子,快!』那穿白大褂的女的走過來,帶橡皮手套的手上拿了個亮閃閃的器具及一把手電筒。我難為情地脫下褲子。『屈起膝蓋,叉開腿。』她話講得飛快,動作也飛快,把手中那個器具往我兩腿中間冰冷地插了進來。我的天,她這是幹嗎呀?……後來與其他女知青『咬耳朵』,才知道所有的女知青,必需通過這道『處女膜』檢查,才能參加文化考試。檢查有問題的個別人,暴露了隱私,丟了臉面,罪人似地回生產隊去了。」(康雪培,《常家莊插隊生活紀實》,收錄於《三色土·旅美知青的故事》,休斯敦知青聯誼會主編)

編輯還查到一份1979年3月17日《湖南省勞動局、湖南省衛生局、湖南省高等教育局、湖南省婦女聯合會關於不準檢查女青年處女膜的通知》的文件,該文件稱:

「近來,各地反映,有的單位在招工、招生、徵兵,吸收國家幹部體檢時,要檢查未婚女青年的處女膜;有的在審查兩性關係案件時,要檢查女方處女膜,還有的甚至在逼死人命後還要檢查屍體的處女膜。把處女膜鬆弛和破裂作為不能錄取女生,女兵,女職工、女幹部的條件和亂搞兩性關係的定案依據。這樣作,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影響。有的女青年未被錄取,本人和親屬都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,有的蒙受冤屈,甚至含冤自盡。為了保護婦女的合法權益,杜絕這類事件再度發生,特作如下通知……」(《檢察手冊(1978—1981)》,最高人民檢察院研究室編;粗體為編輯所加。)

湖南如此,全國的情況又如何呢?當年5月22日,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向全國「各省、市、自治區衛生局」轉發了湖南省上述《關於不準檢查女青年處女膜的通知》,通知說道:「各省、市、自治區衛生局:現將湖南省勞動局、湖南省衛生局、湖南省高等教育局,湖南省婦女聯合會『關於不準檢查女青年處女膜的通知』轉發給你們。請你們通知所有醫療單位,『凡是在招工、招生、徵兵、吸收國家幹部或處理兩性關係案件時,一律不準檢查未婚女青年處女膜』,違反這一規定的,視其情節,嚴肅處理。」(《檢察手冊(1978—1981)》,最高人民檢察院研究室編;粗體為編輯所加)可見,招生、徵兵檢查處女膜,實際上是當時的一種普遍現象。

安徽某縣有數萬知青並非不可能

至於安徽某縣是否可能存在數萬知青,編輯手頭沒有安徽各縣的縣誌,故未能查到各縣具體安置的知青數量,只能說:這種可能是存在的。為什麼呢?據金大陸、金光耀主編的《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研究文集》所提供的數據,安徽全省共安置了72.55萬知青,安徽現在是56個縣,當年區劃可能略有出入,但差距不會太大,平均每縣萬餘名知青,並不奇怪,某些縣多一些,有個兩萬多乃至三萬,也是有可能的(某縣兩、三萬知青是很常見的,譬如據《叢化縣誌》記載,廣東的叢化縣就安置了2.43萬知青);況且知青也並不是平均分配到各縣的,條件好的縣鄉知青雲集,窮山惡水則比較寥落,是很常見的現象。安徽某縣有數萬知青,並不奇怪。

女知青遭遇性侵犯在當時是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

黃章晉先生的第三、四條理由,意思似乎是說女知青相對於下鄉所在地的民眾乃至幹部,仍然是存在身份優勢的,是相對強勢群體,故而,這類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的事情雖然存在,但並不具備普遍性(編輯的理解,如有誤,歡迎糾正)。

但從各種官方披露的資料來看,女知青遭遇性侵犯,在當時的「破壞知青上山下鄉案件」佔據著最大的份額。譬如,據《上海市地方志辦公室》編纂的《上海審判志》記載:「1973年,中共中央、國務院、中央軍委先後下發了文件,要求對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犯罪活動作堅決鬥爭,對強姦女知識青年的犯罪分子,要按其罪行依法懲辦,對於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要堅決判處死刑。1973年9月~1974年底,全市法院受理破壞上山下鄉案件364件,其中姦汙、迫害女知識青年的案件佔90%以上,受害者有487名。上海縣上山下鄉辦公室1名工作人員,1968年以來利用職權,威逼利誘,強姦女知識青年3名,姦汙、猥褻16名。」

另據中共黨史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《塵劫·知青暢想曲》一書記載:「在全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工作第八期會議簡報上我們可以看到:遼寧省1968年至1973年,共發生摧殘知青和姦污女知青案件3400多起,四川省3296起。」「據國務院知青辦簡報第11期登載,……黑龍江兵團發生姦汙女知青事件365起;內蒙古兵團發生姦汙女知青事件247起;雲南兵團姦汙女知青事件139起;廣州兵團姦汙女知青事件193起。其中師級幹部2人,團級幹部38人……黑龍江兵團簡報第十六期登載,黑龍江兵團某副參謀長調戲女知青七人,邊學習中央文件邊調戲女知青。二十五團副團長在全國召開打擊批鬥姦汙女知青罪犯大會的同時,還在辦公室里強姦了一名女知青。」可見女知青當年遭受性侵犯,是一個很嚴重的社會問題。

具體到安徽,全省「破壞上山下鄉案件」當中,對女知青的性侵犯佔了一半以上

具體到安徽女知青的情況,是怎樣的呢?據劉小平《安徽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述評》(原載《安徽史學》)一文記載:「上山下鄉過程中,給知青的生活帶來的不幸是不能否認的,其中殘害下鄉知青的事情時有發生,其中以逼害女知青為最。據懷遠縣1969年到1973年統計,共發案94起,案由基本是:利用職權,以幫助招工、升學為誘餌對女知青進行姦汙,或趁人之危進行強姦,或以物質引誘,以關心生活為幌子。」「據1975年統計,安徽全省破壞上山下鄉案件中,強姦、姦汙的有319起,逼婚、誘婚的有61起,毆打、捆綁的有118起,殺害的有5起,非正常死亡的有82人。」如此,可以說,專題開篇所引述的安徽某縣「女知青用身體換回城通行證」這一故事,絕非空穴來風。

結語

上山下鄉是一場悲劇;女知青的遭遇則是悲劇中的悲劇。如何面對和反思這樣的悲劇?這其實涉及到整個文革的歷史真相,並不是一、兩期策劃所能講清楚的。這裡只強調一點:在女知青的肉體上狂歡的,在農村不是農民,在廠礦不是工人,在部隊不是戰士……是誰呢,是那些基層權力的實際擁有者;那十年里,誰是權力的實際擁者呢?是從上而下的各級「革委會」。所以不難想見,當這些案件被送入基層革委會後,其結局會如何;也不難想見,在殘酷的現實面前,女知青們其實沒有選擇;更不難想見,何以大量的強姦案,會被辦成「通姦案」……

下面是來自官方文書檔案的內容:

1968—1973年,遼寧省共發生摧殘知青和姦污女知青案件3400多起;四川省3296起;河北……

(雲南)第十六團五營三連連長陳忠友,姦汙、調戲女知青11人,女知青上山割膠,聽見樹葉響,嚇得以為又是連長來了……

四川南充軍分區副參謀長袁候新,在地區革委會任生產組長時,以安排知青工作為名,姦汙女知青達九十餘人。

祝江就,浙江省江山縣豐足公社黨委書記、革委會主任,用各種手段姦汙女知青8人,猥褻8人。

蔣小山,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一師獨立一營教導員。他揚言: 「老子窩囊了二十年,X他媽!今天輪到老子舒坦舒坦了。」他每天坐著北京吉普在各連隊轉悠,看上中意的女知青就拉上汽車。他強姦女知青20餘人、猥褻侮辱女知青上百人、捆吊毒打男知青70餘人,多人致殘。

張國良,雲建兵團一師二團六營連長,原在瀋陽軍區某部「雷鋒團」任排長。1971年,張以談心為名,第一次強姦了一女知青,對方含羞忍辱,未敢聲張。此後張國良頻頻得手。他任連長三年,幾乎不動聲色地強姦了幾十名女知青,其中數人多次墮胎。女知青聽見「連長來了」,會嚇得簌簌發抖。

黑龍江兵團十六團團長黃硯田,49歲,1943年入伍,1945年入黨。團參謀長李耀東,48歲,1944年入伍,1943年入黨。二人強姦、姦汙女知青50多人。有的被黃姦汙後,又被李輪姦。
……

實際上,各地女知青遭迫害的情況遠不止於此。下面是一些來自民間知青的披露。

遭強姦

四川巴中一個林場,只有10名重慶女知青,她們全部被當地幹部強姦。其中兩人跳水自殺,而官方的調查結論是游泳「溺水致死」。

吉林九台縣一生產隊長齊殿發,先後強姦、姦汙、猥褻23名女知青。齊強姦蔡某,蔡不從,右眼被齊擊傷。蔡痛不欲生,忍辱投河,被人救回。齊對蔡說:「你放心,小隊有我,大隊有我哥哥,公社、縣裡我有人,將來招工一定叫你走。」同時恐嚇道:「這是我們齊家的天下,你要告發,我頂多半年不當隊長,我叫你骨頭渣子爛到這裡,也別想走!」

此後,齊強姦蔡多次。蔡上告,公社做「通姦」處理。蔡走投無路,於1972年12月寫下遺書:我被齊殿發害得太苦了,只想和他拼了!囑咐母親保重身體,把我忘掉。勸告妹妹不要讀書了,不能再下鄉走到姐姐的地步。現在公社這樣處理問題,證明了齊殿發說的話,是他們的天下,沒人給我們辦事。這是他們逼的。 她服毒自殺,經搶救脫險,但身體殘疾,精神失常。

性暴力

雲南兵團某團運輸連長,長期霸佔兩個北京女知青。當其中一個懷孕後,為了不被發現,他先是一天數次強暴她,想造成流產。見不管用,趁她不備,他用穿皮鞋的腳,猛踹她的後腰……她終於流產了,但險些喪命,並留下終身不育症。

愚昧無知被誘姦

一女知青講自己因做人工流產手術住醫院的經歷,她是想說在住醫院時,兵團對她照料得很好,連長親自給她送過雞湯。她十七歲,她匱乏的生活常識和所受過的教育,竟然使她還不大懂人工流產是怎麼回事!她反而感激那個姦汙了她並使她墮胎的人。

凄慘的新婚之夜

上海一名女工,在新婚之夜被丈夫毒打後趕出家門,因丈夫發現她不是處女。她哭訴:處女貞操是在插隊時被公社黨委書記糟蹋的。當時她看麥場,不小心燒了一百多斤麥子。書記強暴她時說:你要是不從,就把你打成「反革命縱火犯」。

令人瞠目結舌的婦科體檢

1972年,安徽某縣首次由貧下中農推薦知青上大學,從全縣萬名知青中推出七十餘人。在上學前體檢時,婦科檢查的醫生驚訝地發現,二十名女知青沒有一名是處女,而且都不是陳腐性裂痕。也就是說,她們是在招生通知發下以後失去貞潔的。這意味著那張離開農村的入學通知書,是用女性生命中寶貴的貞操換來的。

復仇的烈火

上海發生過一起滅門縱火案。一個在八十年代發起來的個體戶,在一夜之間被人點著了房子,他和他女兒被活活燒死,妻子雖獲救,但全身大面積燒傷。調查中警方發現:死者在文革中曾在外地某農場當過革委會主任,他利用職權要挾過一女知青,只有和他結婚才能回滬。這女知青被迫同意了。回滬後因二人感情不和而很快離婚。因他當初的逼婚,活活拆散了女知青和她相戀已久的男友。若干年後,男友終於在上海報仇雪恥,將仇人燒死在家中。最後他在警察的追捕下撞車身亡。